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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謝啊,這麽奇奇怪怪的突兀行為就好像莫名其妙在發好人卡一樣。

黃瀨涼太手掌握拳又松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微怔,隨即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

她那樣笑起來……似乎和夕陽的暖意有點像。

第21Q再見帝光

“時光轉瞬即逝,三年前的我們懷著興奮與忐忑踏進了這座校園,而如今我們即將離開這裏,將延續歷史的接力棒交給臺下的你們……”

啊,說的真好聽,不就是把爛攤子丟給後輩,隨意地推卸責任嗎?

“我們無愧於這三年的輝煌,無論是籃球全中賽的三連冠,音樂部的多項第一,田徑賽場上的屢創佳績……”

噢,你們當然無愧於這些成績了,該讓你們感到愧疚的是在你們的光環籠罩下被忽略的前輩、埋沒在歷史中的諸多廢部的社團以及被打擊得心碎一地的對手啊。

早知道果然應該告病不來的,畢業典禮根本沒有參加的理由……好困,等會兒去舊校舍那裏睡覺吧,沒什麽人會到那去吧。

在這個充滿意義的日子,聽著畢業生代表慷慨激昂的發言,會如此煞風景地腹誹並且對接下來的活動漫不經心的也只會是桃井夏樹了——其他人哪怕沒有被這番熱情洋溢的陳辭打動,至少也對大會後的合照時間充滿了期待。

“那個,黃瀨君,可以和我合照嗎?”

“可以啊。”黃瀨擺出標準的微笑,親切道。

“還有我!”

“我也是,還要黃瀨君的簽名!”

“我也一樣!”

“明明是我先來的!”

眼看著人群越來越誇張,黃瀨的笑容有點僵:“呃……可以請你們……排隊嗎?”

不遠處,新聞部新任的副部長閑院彗問他的前任:“前輩,我們要幫忙維持一下秩序嗎……”

“不,彗,現在還不打緊,”加賀水輝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就當是身為前輩的我教給你的最後一課,什麽是捕捉新聞的最佳時機。”

“哎?”

場面逐漸開始失控了,起因是不知道誰壯著膽子問黃瀨要第二顆紐扣,並且還被旁邊排隊的女生聽到了。

排隊合影簽名頂多就是費點時間而已,不算太難以忍受,但到了紐扣的問題就完全不一樣了。數量有限,先到先得;後來即出局——出局者,死。

“……明明我拒絕了,為什麽她們還是要撲過來啊?!”

一向游刃有餘的黃瀨涼太在追隨者最後的瘋狂面前終於節節敗退,挑了一個還沒被徹底封死的方向逃了出去。

“黃瀨君往那去了!”

一個外套被扒了的少年在寒風中狂奔,一群彪悍的少女在後面拼死追趕。

“嘖,如果在運動會的時候都能有這樣的激情,田徑賽場上女子項目的前十大概都能被我們包攬吧?”

閑院彗滿臉無奈,“不,前輩……這樣子真的沒關系嗎?”

加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兼職風紀委了嗎?”

“沒有。”

“那不就得了,閑事少管,明哲保身。嘛,不過確實差不多了。”加賀確認了一下黃瀨逃跑的方向,“彗,去一趟雜物室。”

“嗯?”

當閑院彗帶著雜物室的竹竿返回,看見帝光的中心湖裏的壯觀場面時,他深刻地意識到自己的語言功底還有待加強,完全不足以描述此刻的畫面,包括他的心情。

“加賀前輩,這是……”

加賀水輝舉著相機又抓拍了幾張,隨即雲淡風輕道:“哦,他們跑餓了所以跳下去抓金魚吃。”

“前輩……”

“想象力和幽默細胞對於新聞人員可是很重要的啊,彗。”

“我想那是就八卦雜志而言。”

“嘖,彗你還是以前靦腆木訥的時候比較好玩……”加賀懷念地聳了聳肩,“如你所見,黃瀨那家夥一不小心逃到湖邊圍欄這兒被堵住,經不住這麽多人推搡被擠下去了,然後女人的戰爭就延續到了水中。所以說啊,還是不要招惹女人會比較好哦。”

閑院黑線:“結論的方向完全錯了吧……話說前輩你讓我去拿竹竿就是為了這個場景?”

加賀得意地笑起來:“怎麽樣,我很有先見之明吧?”

……豈止是先見之明啊,這已經是神棍的程度了好嗎?!

“好了好了,別忙著佩服我了,快搭人上來,第一個找黃瀨。”

閑院遞出竹竿的手停在半空。

“前輩,我來嗎?”

“當然了,我得拍照。”

閑院彗下意識地為這個據說和加賀水輝關系很鐵的校園名人默哀了片刻,盡管一直到好幾天後,他才從這天的經歷中總結出加賀前副部長只是想整一下他的摯友,因此那麽晚出手相助並記錄下黑歷史的。

當時居然相信了“就當是給你上最後一課的學費了這些照片留在我這”的他果然是太傻太天真了吧!

那麽即便如此,依然以成為加賀前輩那樣的人為目標的他,是不是不僅過去一片黑暗,連未來也將黯淡無光呢?

“這世界沒救了。”

黃瀨一邊狼狽地拉扯著自己上身僅剩的一件濕透了的、不知道什麽時候紐扣全被搶光了的勉強還能算是襯衫的布料,一邊趁那群女生還沒上岸,化悲憤為力量跑往相對偏僻的舊校舍的方向。

好在舊校舍這裏因為在施工有點嘈雜混亂,氛圍著實不適合表白或者合影之類的,這種時候倒成為了最好的庇護所。

“咦,這不是……有人在嗎?!”

黃瀨剛想小心翼翼地繞開舊湖邊上那個在睡覺的女生,冷風吹過讓他打了個激靈的同時,被拂起的桃紅色長發以及這顯然不合時宜的行為風格提醒了他那個少女的身份。

“該說不愧是夏樹……麽?不過那裏的圍欄似乎不太牢靠啊。”

出於人道主義考慮,況且追兵沒有趕上來的跡象,黃瀨認為自己有義務提醒一下對方。

“夏樹,你挪一下?這樣很危險啊……哎餵?!”

夏樹是被撲通的水聲驚醒的,她擡手剛想理一理頭發,發現左手臂有點詭異的酸痛。

“啊咧?”

“夏樹你啊咧個什麽啊!快拉我上去。”黃瀨在水裏撲騰著沒好氣道。

夏樹木然望著他:“黃瀨君,你這是饑不擇食了嗎?”

“我才沒有在抓魚啊!還不是想要提醒你這裏危險換個地方睡比較還,結果你居然把好心的我打下水。”

“哦,這樣啊……”夏樹看了一眼施工中的指示牌,還有身旁新斷掉的圍欄,“你真是個好人,黃瀨君。”

“呃……哈?”

“你特地強調自己的好心不是希望我致以謝意嗎?”

黃瀨一時語塞,哆嗦了一下還是嘟囔道:“夠了先拉我上去吧。”

夏樹的手依舊很涼,但對於在冷水裏洗了兩次的黃瀨卻是十分感動的溫度了。

“你要拉到什麽時候?”

黃瀨尷尬地松手,“有點冷,抱歉。”

夏樹瞥了他一眼,脫下外套甩到他腦袋上:“你體質太弱了,黃瀨君。”

……你這個罪魁禍首之一是在開玩笑嗎?

“而且你的穿衣品味也很奇特。”

嘗試把夏樹的短外套裹得牢一點的黃瀨涼太剛想起來他的襯衫紐扣仍然不在,“呃,那啥……”

“真羅嗦,你要什麽?”

“我的儲物櫃裏有一套備用的校服……”

“啊,知道了,你在這等著,我不會給你招來人的。”

黃瀨目送夏樹快步走開,憂傷地把“鑰匙已經被搶走了你打算怎麽拿”這句話咽了下去。

“啊……嚏!”

幸好夏樹很快就去而覆返了,帶著幹凈的襯衫、毛衣和幹毛巾。

“祝福你不會在畢業後的第一天發燒,那麽再見。”

“哎,等一下。”

桃井夏樹背對著他,音調沒有起伏:“黃瀨君,你是要邀請我參觀你換衣服嗎?”

“不……稍微有點好奇你是怎麽拿到的。”

“這該問加賀君,路上正好碰到他,他給我的——或許他配了萬能鑰匙。”

“哦,加賀的啊……”

好奇怪,加賀為什麽會買那麽大的校服,身高差太多了啊。

“為什麽單單第二顆紐扣沒有了?”

夏樹隨口道:“加賀君拿去送人了吧。你還有什麽事?”

黃瀨穿好毛線背心,兩三步上前和她並肩:“你的外套我改天洗好了還你吧。”

“不用了,反正校服以後不會穿,而且明天就放假了,你打算改哪天?”

“啊,也是。”黃瀨望天,“但是你不冷嗎?”

桃井夏樹偏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面無表情地問:“如果我說是的話,你打算拿那塊濕抹布給我嗎?”

“說是濕抹布……也太過分了吧?!”

“哦,對,濕抹布的形狀可比它規則多了。”

“餵……”

“那麽黃瀨君你現在這是打算跟著我一起浪費時間找地方睡覺嗎?”

……這話是不是哪裏聽起來不太對勁?

“話說夏樹原來你知道這是浪費時間啊。”

“你有意見嗎?”她停下腳步,驀地彎起嘴角,“黃瀨君,你不用絞盡腦汁想什麽道謝或者是告別的話,還會見面的——在海常。”

“哎?”黃瀨楞了幾秒,難以置信地提高了少許音調,“是我理解的那樣嗎?”

“唔,大概吧……”她低頭,踢了踢地上的碎石,“你以為我去桐皇?”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夏樹瞇起眼睛,像是在遲疑什麽,良久才緩緩道:“放心,跟你沒關系……應該。”

她明明聲音變輕柔了,卻顯得比之前更加拒人於千裏之外。

黃瀨目不轉睛地註視了她片刻,最後低聲笑起來:“嗯,我知道啊。”

第22Q是巧合嗎

今年天氣轉暖得偏早一些,櫻花也就提前盛放了。只不過在這粉色的花瓣落滿一地,空氣中都洋溢著唯美而浪漫的氣息的時候,桃井夏樹卻在做一件很煞風景的事情。

大掃除。

因為學校在神奈川,繼續住在五月家裏從東京每天趕過來上學著實不方便,夏樹在海常的附近租了一間單人公寓房。

房子是五月的母親幫忙物色的,至於剛從美國回來的五月父親對於這個情況也沒有表達什麽反對意見,並在每月給她的生活費裏加上了房租的那筆錢。

夏樹沒有急著拒絕,盡管她有念頭想要靠打工來付房租,但究竟能不能實現,在嘗試之前還無法下定論。

“又壞掉了……”

她用的吸塵器是好幾年前她和母親兩個人住的時候買下來的,經受過幾次簡單的修理,它堅強地扛過了這麽多年,這次大概是真的壽終正寢了。敲敲打打了半天,從溫和到粗暴,桃井夏樹見它依然不肯工作,而且上面的裂縫有逐漸擴大的趨勢。

“算了,再去買一個好了。”

百貨商店離得不遠,出了小區走過兩個十字路口右轉就是——沒想到這樣也會碰到熟人。

“喲,夏樹,你真的搬到神奈川這裏住啊?”

“黃瀨君,我可以認為你並不是在詛咒我每天必須浪費很長時間在往來家和學校的路途上麽?”

“這都哪跟哪啊?”

正巧碰到去超市買醬油的黃瀨少年的結果就是少年又告訴了她幾樣據說是海常開學必備的用品,而後還好人做到底地幫她提回了家。

不過這到底是熱心還是多事,真是難說。

“哎喲,這門框是不是稍微低了點?”黃瀨摸了摸被撞到的腦袋,郁悶道。

“哦,那邊的房梁好像的確是有問題,所以那扇門的門框上沿格外低。不過我從沒撞到過,黃瀨君你太高了而已吧。”

黃瀨低聲嘀咕道:“……我怎麽覺得是你矮了一點的問題啊?”

夏樹沒搭理他,打開冰箱門,掃了一眼裏邊的存貨,拿出一盒酸奶:“喏,這是謝禮。所以黃瀨君你可以帶著你的醬油回去了,就算現在還沒有到飯點。”

黃瀨擰著眉頭,把冰涼的紙盒貼在臉頰上,像是在思索什麽。

桃井夏樹擡起頭:“我說,你家裏面是有什麽怪獸嗎?”

“啊,被看穿了呢。”他苦惱地撓了撓頭,“我表哥這兩天來我家,一天到晚說要和我打籃球,弄得我很難辦。”

“哦,就是一直贏不太好,但是想輸都輸不了的那種難辦嗎?”

“你居然能夠理解!”

桃井夏樹十分順理成章地答道:“因為你淺薄的思維裏面只剩下這一種考慮模式了。”

黃瀨覺得他的頭更痛了:“夏樹,你為什麽又變成最初那樣子了?”

“我本來就是那樣的。”她轉頭看向窗外,又改口,“嘛,算了,大概只是開學前綜合癥。”

這敷衍還真是一點沒變。

“希望是那樣吧……”他雙手捧著酸奶,左右張望著,朝陽臺那邊擡了擡下巴問,“那個晴天娃娃是手制的嗎?”

夏樹正彎腰在調整低矮的書櫃上放書的次序,聞言詭異地停滯了幾秒,似乎想要表現得一如既往地淡定但音調還是有些不自然:“當然不符合我的風格,五月硬是幫我做的。”

“啊,也不是說不符合……”黃瀨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幹笑幾聲。

夏樹忽然直起身來,雙手插腰,語速很快地吩咐道:“好了好了,沒有什麽別的苦力要你做的了,就算想磨蹭時間也請不要把我家當成咖啡店,零錢沒帶的話我可以借你一杯咖啡的錢,開學還我就好了。”

她的不耐煩來得莫名其妙,黃瀨想著應該不會是因為那個晴天娃娃裏面裝了某個神奇的開關,被風吹轉了個向就導致夏樹情緒驟變。

快停下……好像混進什麽奇幻的元素了?

反正他本來確實已經不太好意思再打擾下去,目測這個時間回去路上再堵一堵今天是不會被表哥糾纏了。

“開學見。”

“嗯。”夏樹站在陽臺的移門前朝他微微頷首表示告別,接著等他關上門就把晴天娃娃給扯了下來。

她糾結地捏著塞了棉花的布腦袋,一邊非常嚴肅地在考慮問題。

“應該只是不知道從哪裏正巧掉下來的吧……嗯,一定是這樣。”

終於在晴天娃娃要被她摧殘到解體之前,桃井夏樹停止了折磨它的動作,調整了一下形狀重新掛了回去。

這只是開學前的再簡短不過的插曲而已,就當是給沒有繁冗的作業的假期生活的調劑。真正宣告開學的到來的,果然還是四月初的開學典禮——和畢業典禮一樣無聊的開學典禮。

致辭完就是各自分散回自己班級了。

“好巧啊,不僅同班,還是前後座。”

“嗯,很巧呢。”黃瀨的語氣裏除了輕快還有些別樣的得意,不過夏樹還沒來得及思索著裏邊的深意他已經換了個話題,“說起來剛剛我的新生代表致詞怎麽樣?非常帥氣吧。”

夏樹回憶了一下。

“唔,怎麽說呢,聽到黃瀨君說奇跡這個詞,總覺得格外的微妙啊。”

“餵!”

“嘛,總體來說,”她偏著頭想了想,“還不錯吧,第一次聽感覺蠻新鮮的。”

黃瀨有點訝異:“第一次?明明帝光入學式差不多的吧。”

夏樹面不改色,慢吞吞地解釋道:“要知道,入學式最適合睡覺了。”

他嘴角抽了抽:“那麽今天你沒睡著真是太幸運了。”

桃井夏樹眼神飄向窗外,靜默了一會兒低聲道:“嗯,當然是幸運的關系。”

“你說什麽?”

“沒什麽。”

“對了,夏樹,你選什麽社團?”

“不知道。”夏樹低著頭看社團宣傳冊,不過黃瀨很懷疑她有沒有真的在研讀,畢竟從十分鐘以前她就維持著這個低頭的角度了,並且沒有翻頁。

“該不會是覺得沒有回家社可以選很遺憾吧?”

夏樹認真地審視了他片刻,最終語氣裏帶著些微遺憾地答道:“如果你有興趣開創海常的歷史的話,不、或許是大半個高中界的歷史,去開創一個回家社,我一定會加入的。”

“你還真的這麽想啊?”黃瀨扶額,而後開玩笑道,“你那麽討厭社團活動的話,實在不行就來籃球部當經理好了,反正我們不缺人,說不定和回家社也差不多。”

“黃瀨君,我發現,比起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你的下限變低了不少——不過那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夏樹重新看了一遍目錄,隨即在一個社團邊上的方框打了個勾。

黃瀨探過頭去看,“音樂部嗎?海常的音樂部據說管得還挺嚴的呢,你大概沒機會打瞌睡吧。”

他可是非常清楚地記得的,好幾次路過音樂教室都看到夏樹趴在那裏睡覺。

“咦,等等,這麽說起來去年夏天你確實參加了比賽,在那之後又沈寂了兩個學期,於是現在夏樹你真的決定要重新撿起小提琴了嗎?”

桃井夏樹拿微妙的眼神瞟了他一會兒:“不,和這無關。”

“哎?”

“黃瀨君,請不要把你的優越感放在每一個別人身上。”

“我到底是哪裏又充滿優越感了?”

夏樹的學習成績實在是算不得好,尤其是理科——簡直慘不忍睹。好在海常近年來以招攬各方面的特長生為基本方針,恰巧她去年夏天獲得了小提琴獨奏的第一,才得以順利進入這所名門。

之前居然忘記了,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啊……

桃井夏樹眨了眨眼睛,隨即嘆氣:“算了,什麽也沒有,我只是開學綜合癥罷了。”

“……你的綜合癥還真多。”

“是麽?總之我先去部室交申請了,”夏樹把東西都塞進包裏,申請書則放文件袋裏拿在手上,站起身來的時候停頓了幾秒,略微勾了勾嘴角,“如果你願意的話,現在開始還是和我保持一點距離會比較好哦,黃瀨君。”

她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教室,這時最前面幾排坐了好一會兒的女生才紛紛圍過來:“吶吶,是黃瀨君吧,能簽個名嗎?”

簽名這事,他倒是做慣了,以至於口袋裏一直放著一支簽字筆。

“剛才走掉那個女生和黃瀨同學很熟嗎?”

黃瀨的筆畫頓了頓,平和道:“國中的時候認識的。”

“哎哎,真好,早知道當初我也該報帝光的。”

“我也覺得,雖然遠了一點,但是有愛在,神奈川和東京這點距離完全不算什麽呢!”

黃瀨擱下筆,微笑著把簽好名的本子還回去。

他覺得他可能明白,桃井夏樹想要表達的意思了。

只不過現在他稍微有點好奇,她所指的“比較好”——到底是對誰來說呢?

第23Q你想多了

“事物呈現出最美好的狀態,一定是在還未被擁有的時候。就如同在上學的學生盼望著放假,而等真的放假了又盼望開學一樣。”

重新看了一遍自己的作文開頭,夏樹略帶困惑地看向把她叫過來的班主任竹內老師。

竹內光是個年輕的女老師,來海常教國文有四五年了。她擰著眉頭深深地嘆了口氣:“就算你覺得前面這裏沒什麽問題,為什麽接下來會轉到宿命論的話題?”

在開頭這段之後,緊接著的是:“這是一個無解的循環,直到我們從學校畢業之後才能解脫;而我們的人生也是如此,悲喜更替,幸運與不幸相交錯,唯有走到盡頭的那一刻才知道是以怎樣的心情閉上雙眼——也就是,宿命吧。”

桃井夏樹無辜地問:“可能有點消極,但是有什麽關系呢?”

“就算你認為你的世界觀價值觀沒有問題——”她拿起手邊的試題卷塞到夏樹手裏,“給我念一下這個題目。”

“關於在海常這個嶄新的環境的未來三年,你有怎樣的展望?”

“所以說這和你的宿命論到底有什麽關系?”

夏樹嚴肅地盯著自己的卷子糾結了半晌:“抱歉,我好像寫了兩行就忘記題目是什麽了。”

竹內光無力地撐住額頭:“好了,你把卷子拿回去,作文下周重新交一篇給我。”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貼上“需要努力拯救的問題少女”的標簽的桃井夏樹於是鞠了一躬離開了辦公室,在回到教室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座位再度被一群女生占據了,不過這次不少是來自外班的。

開學快一整個星期了,為什麽求簽名的人還絡繹不絕?

桃井夏樹想也不想就放棄了擠進人群裏搶回自己的位子,反正午休時間沒什麽特別的要做,只是默默地佇立在教室的門口。

“喲,夏樹,好久不見。在想什麽呢?”

肩膀被冷不丁拍了一下,手勁的大小倒是很熟悉。桃井夏樹頭也不回地答道:“加賀君,你說黃瀨君一直這麽笑不會有一天面癱嗎?”

“哈哈,誰知道呢?”加賀聳了聳肩。

夏樹斬釘截鐵道:“他遲早有一天會笑到面癱的,現在居然如此小看少女們心臟的承受力。”

加賀一時間理解不能:“哎?”

“又不是聽不了拒絕的玻璃心,哪怕真的是玻璃做的也是鋼化玻璃,他拒絕一下會死嗎?再這樣每天要到上課鈴打了我才能坐回座位下去,我果然還是跟老師說搬得離他遠一點吧,”她轉過頭,“你認為呢?”

雖然可能這個確實是很好的選擇,但是……

加賀咽了口唾沫:“不,既然座位都已經決定了,我想你還是再忍忍吧。”頂多他這兩天去和黃瀨提個醒。

夏樹眼神帶了些許懷疑:“你沒有什麽奇怪的打算吧?”

“當然不會,你想多了。”

真是的,要開竅也請開竅在正確的地方啊!算了,面對兩個都沒有完全開竅的人,只好他多費點功夫撮合了。

情況比夏樹想象的要好一些,至少黃瀨周圍圍著的女生們是在預備鈴響之前散開的。唯一令人憂傷的是她午休離開前放在桌上的練習本散了一地。

“啊哈哈……我來幫你撿!”黃瀨撓著頭發尷尬道,“而且其實我的也被弄掉了……不過沒有被踩到,挺幹凈的,真的!”

桃井夏樹默然望了他一會兒,接過本子塞進書包。

“我還什麽都沒說呢,黃瀨君,你緊張過頭了。”

不知道為什麽,此刻,她忽然有點打心底裏讚同加賀的話——換位子什麽的,先緩緩好了,哪怕代價是附近投來的開始含有敵意的目光。

更糟糕的都經歷過,當然無需畏懼了。

這天下午的課結束得比較早,因為不少社團的新入部員考核都放在這會兒。夏樹也不例外,拎起包走向音樂教室。

“我記得你在那次比賽後沒有再來音樂部參加活動。”

半路上她被三木真宵叫住。夏樹和黃瀨是在a組,加賀是c組,三木在d組。說起來國中三年一直和三木真宵同班,現在進了同一所高中終於沒分到一起,該算是巧合嗎?

當初剛進國中也是差不多的情景,要去音樂教室考核。出教室門的時候不小心和三木真宵撞到了,本來倒沒什麽,三木身邊的兩個朋友卻嚷嚷起來,夏樹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就道歉,吵了幾句也就沒什麽。關鍵在於,那天被小林老師強行要求的小提琴演奏上,她勝過三木真宵一籌。

後來就傳出了她和三木真宵不合的傳言,主流觀點是“桃井夏樹為了在小提琴方面達到鶴立雞群的效果刻意撞傷了三木真宵”,當然也有個別人提出“三木真宵在給自己的失敗找借口,毫無容人之量”。

根本是無稽之談,她和三木真宵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就比試過,對於這樣的結果兩人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只不過她和三木關系向來不怎麽好罷了。

短暫地喚醒了回憶中的幾個畫面,夏樹隨意地應了一聲:“嗯,然後呢?”

三木真宵背著小提琴包和她並排走著,頓了頓笑道:“我知道了,是因為靠小提琴才進的海常,所以不得不加入音樂部嗎?”

桃井夏樹平靜道:“你很對得起你考到海常來的智商,三木。”

“為什麽會想到來海常呢?”

“放心,不是因為黃瀨君。”

三木再次嗤笑一聲:“就算是也無所謂,我真要追他你攔不攔都一樣。我是因為父母調職的關系啊,不要太小看我。至於你,只是想要遠離東京這一個理由麽?”

她不置可否。

三木斟酌了一下,快速道:“我不知道為什麽你們都覺得我喜歡黃瀨涼太,我只是有點崇拜他而已。真要說的話,是你的話我不會介意。”

夏樹停下腳步,偏過腦袋:“你說什麽?”

已經走到了音樂教室的門口,三木叩了叩門,回過頭道:“算了,八字還沒一撇的事,當我沒說。我只是覺得,還是一起從帝光來的比較容易交流。”

“於是你想表示你不打算再看我不爽了?”

“……果然還是很不爽啊。桃井夏樹,就算我不針對你,也請你表現得讓人看得順眼一點吧。”

“那還真是抱歉,我對於為了讓你看得順眼而可以讓自己不自在一點興趣都沒有。”

“桃井你……”三木恨恨地跺了跺腳,決定還是不給自己添堵了。

音樂教室的門打開了,她們兩個毫無疑問是這一屆新生裏到得最早的。桃井夏樹拉了拉背包的肩帶跟了上去。

“五月的爸爸回來了。”在三木真宵隨便找了個位置放下包的時候,夏樹漫不經心地說道。

三木挑了挑眉,找了一個比較得體的坐姿。

“哦,是這樣。”

高一的新生陸陸續續地進來,夏樹一看時間差不多,打算利用最後幾分鐘再讀一遍譜。可是時間掐得太準的後果是……意外的情況略難以應付。

她找不到她的譜子了。

夏樹記得為了防止把紙張弄皺,她把曲譜夾在大的練習本裏,練習本的左上角特地畫了一個高音譜號便於從書包裏分辨出來。

可惜沒有找到。

剛開學,書桌裏的東西不多,她很確信沒有忘在教室。

不信邪地又徹徹底底地翻了一遍書包,夏樹這回十分糾結地從裏面抽出了一本陌生的本子。還沒來得及想好該怎麽處理,人已經到齊了,幾個二年級的前輩走進來,把音樂教室的門關上,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靜。

“各位新來的學弟、學妹,我是你們的部長,大久保裏奈,你們如果喜歡的話直接稱呼我裏奈姐也可以,平時要找我可以來二年b班。”

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音樂部的情況和近年來的輝煌戰績,大久保喝口水,翻了翻手裏的名冊,很快就切入了今天的正題。

“雖然說我對你們都很有信心,不過入部考核是我們海常音樂部的傳統,還是要保持下去的。我看看,先是那個獨奏一等獎的……”大久保裏奈的視線在等候表演的人群裏搜尋了片刻,結果無奈地放棄了憑各人閃爍著的天才光環分辨出自己目標的願望,“桃井夏樹是哪個?”

夏樹面色如常地走到前面,詢問道:“隨便演奏什麽都可以嗎?”

“當然,最好是能顯示出你的技術的。”

“需要背譜嗎?”

“這倒是都可以,不會影響我們對你的評價。”

出乎大久保的意料,沒見她拿出譜子,這麽問的夏樹只是點了點頭,就把小提琴架到肩膀上。

這會兒她能完整背出來的曲子只有一首第三號安慰曲了,少了點新意好歹過關總不難。好在她是第一個考核的,拉奏完她就找旁邊的副部長說了一聲,然後背著包面無表情地先行離開。

目的地——體育館。

體育館著實沒給桃井夏樹留下過什麽好印象。

小學的事情太過久遠就先不提了,國中的時候在體育管,好幾次發現運動服的線頭松掉了,被網球拍打到過,練習定點投籃結果大部分時間都在撿球,考跳箱把箱子都撞倒在軟墊上,慢跑的時候不小心絆倒,還有被籃球砸——不過那是在室外籃球場。

這麽總結下來,似乎和她做數學選擇題總能在被排除後的兩個選項裏選擇錯誤一項的運氣比起來,她在體育方面的運氣要更差一些?

但願這次來體育館不會有那麽糟糕的幸運值。

這麽不含誠意地期待著的桃井夏樹踏進體育館的那一刻,就知道她錯了——不管是選擇踏進體育館,還是沒有誠心誠意地祈禱,抑或是對於自己說不定沒那麽倒黴的過分的期待。

她的幸運值果然是e。

很清楚憑借自己的運動細胞和反射神經根本不可能躲過筆直地往自己這個方向飛的籃球,桃井夏樹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籃球撞擊的悶響。

沒有如預想被砸到,桃井夏樹詫異地睜眼,不遠處兩顆籃球蹦跳了一會兒撞到墻角來回滾動著。

“抱歉,夏樹,沒打到你吧?”

桃井夏樹忽然有些不忍心直視從場中跑過來的黃瀨涼太。

“黃瀨君,這應該……不是你的功勞吧?”

“當然是啦……不不不,小夏樹你弄錯我的意思了!”才得瑟地說了半句,黃瀨就被桃井夏樹的眼神逼得委屈地改口解釋,“最開始那球是前輩失手扔過來的,我特地再拋了一顆過來幫你把原先的運行軌道砸偏掉啊。”

“哦,這樣啊。”

“怎麽樣,很精準的控球吧?”他於是繼續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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